第一章 突围!突围!
“我姥爷后来告诉我外婆,那年冬天的南京,什么都是黑的。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冻硬了的泥是黑的,淌进泥土里的血,也是黑的。”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十二月的南京,寒气刺骨。铅灰色的云层压着紫金山的轮廓,日军炮弹犁过的土地上,硝烟与血腥味混杂在湿冷的北风里,钻进每一个守城士兵的骨髓。吴江原是第66军的一名炮兵连长,从淞沪战场撤下来时,他的炮和炮弹已所剩无几。如今,他和他的兵,这些技术兵种也被迫拿起步枪,都被填进了一线的步兵阵地,填充到岌岌可危的城防步兵序列中。
他的炮兵经验此刻成了保命的唯一本钱。他侧耳听着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嘘……咻!”是日军九二式步兵炮,弹道弯曲,专打战壕和掩体;而那种更清脆的“哒哒哒”,则是九六式轻机枪,三点射极其精准,压得人抬不起头。他哑着嗓子低吼:“都听好!‘嘘咻’声一响,就给老子死死趴着,把嘴张开!等听到‘哒哒哒’朝三排那边去了,一排的,给老子用手榴弹招呼准备摸上来的步兵!”
敌人的两个冲锋被压下去了,部队继续循环换防,他们被新来的连队换到了后方修整,不出意料吴江原的连队又是战损最少的。
吴江原对着通讯兵“看见没?那下面,是咱最后两门金陵兵工厂造的二〇式八二迫击炮,炮弹?加起来不到十发!老子一个炮兵连长,现在得带着弟兄们跟鬼子拼汉阳造!”
他喘着粗气,继续教道:“你就跟旅部说:‘旅座!鬼子的小钢炮(掷弹筒)咬得太紧,我们的迫击炮不敢露头,步枪膛线都快磨平了!手榴弹更是颗颗皆无!’——记住,要说‘颗颗皆无’,显得咱有文化,情况更他妈严重!”
“这这这!脏话我学不来!”通讯兵有点无奈。
吴江原一把揽过通讯兵的脖子,压低声音:“你这样学,我们吴连长说,“听着,照我的话学给旅部——带着哭腔:‘李旅长!李旅长!我是吴连长的人!我们连快打光啦!阵地前头鬼子的尸首都堆成山了,可弟兄们也只剩不到一半了!子弹见底,手榴弹更是一颗都寻不着了!旅座,求您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按一个加强连,不,按一个营的标准给咱补补血吧!特别是手榴弹,那真是多多益善,救命的东西啊!’”
“听真着了没?就照这个调调跟旅长说,准成!”
通讯兵挠着后脑勺,一脸为难:“连长,这……这不成谎报了吗?弹药清点对不上,上头怪罪下来……”
吴江原照他后脑勺轻拍了一记:“瓜娃子!死脑筋!上头要的是阵地,老子要的是兄弟们的命!这仗都打成这副鬼样子了,不多备点家底,我怎么带你们出去?”
周围的士兵看着他发笑。
他看着阵地上疲惫的弟兄憋着笑说:“看什么看?这叫战略预判!等真打到半个连没了,再来要补给,黄花菜都凉了!”
“连长,这子弹不能吃啊,看看能不能再搞点吃的?”另一新兵开玩笑说
吴江原听了后转身再跟通讯兵补充说“你报完旅长,去军需领东西的时候,跟赵副官说,我这有个新兵,跟他一样新吴县的,说是赵梨花的弟弟,来找他未过门姐夫,结果投了军了,现在脸色发青躺在战壕瑟瑟发抖,姐夫姐夫没找到,人要撂倒这里了,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你让他给特批2箱子罐头给他未见面的小舅子补补,再批十件棉衣,就这了!”
吴江原看着一个士兵将一把将他的头按着,“不好意思了兄弟,你姐以后叫赵梨花,要是军需赵副官真找来了,你可要给我顶上”。
吴江原靠在残破的炮兵掩体里,身上那件沾满泥污血渍的军服,早已冻得像一块铁皮。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烟雾弥漫的太平门方向。
“连长,吃点东西吧。”副手丁延年猫着腰过来,递过半个罐头。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从炮班时代就跟着吴江原,算是他过命的兄弟。
吴江原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更多声音。他的耳边还回荡着几天前,团部警卫员小周冒着枪林弹雨送来命令时那嘶哑的声音:“吴连长!团部命令!你部与侧翼三连、五连,七营,八营,九营死守太平门至光华门一线缺口,另外还有13旅兄弟共同协防光华门,没有命令,绝不后撤!援军……援军很快就会到!”
小周当时那年轻而惶恐的眼神,吴江原至今记得。那眼神里,除了对命令的忠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吴江原当时心中就是一沉,淞沪战场下来的他,太清楚这种“死守待援”在很多时候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接了命令,带着手下这些大多是补充来的新兵,在这片阵地上硬生生顶了两天两夜,打退了日军无数次冲锋。他的炮兵经验帮了大忙,即便没有火炮,他也能通过弹道和枪声判断日军进攻的重点,及时调整防御。
“连长,鬼子炮击的时候咋办咋能不被炸?”一个新兵怯生生地问。
“炮击?”吴江原一瞪眼,“炮击你就给老子死死趴着,把脑袋藏好喽!只要给我藏好喽就没事儿!”
炮火稍歇的间隙,几个身影狸猫般滑进战壕,领头的没戴钢盔,而是扣着利于伪装的布质作战帽,身上的皮质子弹带已经半空,背上却背着日军的牛皮图囊和三八式步枪的三十年式刺刀——这应该是在近距离摸哨中缴获的。
“江原?”
“大愚?”
江大愚喘着粗气,摘下帽子,头发里的汗水和泥浆已经冻成了冰碴。
吴江原几乎不敢相信,会在此时此地,撞见同村的江大愚。两人一同读过私塾,一同南下从军。战火中的重逢,让两个年轻人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江大愚对身后队员挥挥手,让他们先找地方休息,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吴江原旁边的沙袋上。
“他娘的,这仗打的……”江大愚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从怀里摸出半包被压得皱巴巴的“老刀牌”香烟,小心地抽出两根,递了一支给吴江原。吴江原接过,凑着江大愚划亮的火柴,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气息涌入肺腑,暂时驱散了死亡的腐臭,也仿佛将他们拉回到了并不遥远的过去。
烟雾缭绕中,江大愚眯着眼,嘬了一口烟,烟雾从齿缝里丝丝逸出:“江原,还记不记得咱俩偷看师母洗澡,你爹把你吊在祠堂梁上,打得鬼哭狼嚎那回?先生气得胡子直抖,第二天就带着师娘回了县城。那会儿觉得,咱俩这辈子算是完了。”
吴江原嘴角的肌肉**了一下,像是想笑,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屁话!能忘吗?屁股上的疤还在呢……后来咱俩一琢磨,村里是没脸待了,心一横,揣了两块芋头干,就偷跑出来南下吃粮当兵了。”
“南下广东,稀里糊涂就穿了这身军装。”
大愚“你也别埋怨你爹了,他就那脾气!还真能**啊?丈打完了回去哄哄着他。”
吴江原沉默不语,“不要惹事,万事忍让,别人打你不要还手”父亲的口头语在他耳边回响,为何说出这话的人对自己儿子从小下手如此之狠?原来他不清楚,自从做了这连长后,他渐渐的明白,父亲之所以这样对待他,不怪父亲,父亲一辈子长工,不是因为第一次为人父母缺乏经验,而是因为有了孩子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权力这东西,太可怕了!一旦拥有就害怕失去,想方设法地巩固权力,哪怕是错误的决定,拥有权利的一段时间内,他刚开始也不认识自己了,军队是这样,如果这个国家也会这样!他不敢想!
吴江原摸出怀里那个染血的小布包——那是大愚上次负伤时托他保管的。
“喏,你的东西。上回你没死成,这回尸首都怕找不齐全,干脆放我这儿得了。”
“滚蛋!”大愚笑骂着夺过,小心塞回怀里,递给吴江原,笑容很快在两人脸上褪去。
“你那炮呢?”
“打光了。人也快打光了。”吴江原的声音低沉。
江大愚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来,声音压得极低:“老吴,听着,太平门守不住了!大部队可能要突围!我们就是去探路的……你们,可能被丢下了。援军不会有了。找机会,要么跟着溃兵冲,要么……躲进城里,活下去!”他死死攥住吴江原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吴江原心中一凛,点了点头,作为侦察营透露这个消息大愚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保重。”
“还有!切记!千万别投降!南京不一样,投降的狗日的不留一个活口!”
吴江原点点头,他看着江大愚带着手下侦察兵,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再次没入交通壕的阴影中。
看着江大愚带着手下的人迅速消失在弥漫的硝烟中,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
手中的烟头即将燃尽,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阵地前方。他将烟头狠狠甩在地上,用脚碾灭。短暂的温情与回忆,被更残酷的现实瞬间撕碎。但江大愚的话和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吴江原的心里。他看着阵地上这些大多从淞沪带出来的兵,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明知被当做弃子,还要让这些弟兄们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吗?
他现在多想,多想抛开战争,抛开队伍,骑上一匹战马往西走!离开这片血腥地,这里的味道他实在受不了了!对!西边还没打仗!七营就有马!他怕了,吴江原他怕了,脑袋里闪过被炮弹炸的血肉横飞的画面,鬼子扭曲着脸,挑开他胸躺的画面,他眼睁睁看着鬼子撤出他还在跳动的心脏,完了!要死了吗?还是说告诉自己的部队他们被抛下了,南京没有希望了,乘着还没进城,带着连部一起逃?还是干脆捅破了天找留守的部队一起商量?活!活下去!他太想活下去了,他看到自己娶了妻,妻子圆润善良,看到家中老娘老了,抱着孙女玩拨浪鼓,父亲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挑着米虫,太幸福了,他太想回家了。
“轰隆“轰——!””炮弹洗地又开始了。
现实的残酷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日军的进攻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更加猛烈。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阵地瞬间被火海吞没。吴江原只能压下所有杂念,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抵抗。
混乱中,他看到团警卫员小周在不停的射击,仿佛用机械的训练射击来缓解内心的恐惧,那个传达“死守”命令的年轻人,此刻眼神里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与阵地共存亡的绝望。吴江原知道,小周和他们一样,也被困在了这里。
“咣!一声!”吴江原将一个空罐头盒砸向小周。
小周慌张的左顾右盼然后看向吴江原
“吴连长干嘛啊?”
“干嘛!干嘛?敌人在哪呢?你一个劲的射击?”
“我不紧张吗,我,我不寻思说不定我冒一个吗”
“你给我趴下!鬼子射击多精,你再冒头等下头没了,我不是担心你!你离老子太近我怕你溅我一身血”
夜幕降临,枪炮声渐渐安静下来。
命令终于传来:全部撤入城内。
撤进城,就能活吗?吴江原不知道。他只觉得,生活就是等待一个又一个宣判。他转身看着自己的士兵,他们眼睛里有期待,期待着这位把他们从淞沪会战安全带出来的连长,期待着他再一次将他们安全带回!首长们期待着什么呢?期待着这群残兵在城内拖住敌人一小时吗?一天吗?期待像四面八方缠绕过来的丝线,起初是温暖的包裹,最后会变成束缚的茧。也许明天正是他们最终破茧的时间,然后迎着火光往前冲!
他找来几套百姓棉服和一些武器,用油布包好,埋在东边做了标记。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你不该姓吴!你该姓刘”丁延年看着正在做标记的吴江原
“为啥啊?”吴江原不解
“刘一手啊!从广州开始,你是打到哪里,保命物资就埋到哪里!”
“我*!我不这样,怎么活着带你们从淞沪爬出来的?不知道感恩你们一个个!”
部队分批撤进了城,剩余几个部队还在死守前线。
与原先想的安静祥和的南京城不一样,反而在城市的各个方向都响起了密集的炮火。是有城门被破了吗?吴江原不敢想,与士兵对望也相顾无言。
他躺在刚修剪好的攻势边**着,饥寒交迫,却也对食物无感,他不想吃碗热腾腾的面,也不想喝壶热酒,只是不停的抽着烟,不是为了麻痹自己,而是这空气中刺骨的寒风夹杂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尖刀不断穿刺着他的肺,他现在无比怀念干净的空气,哪怕死前再闻上一闻都好,哪怕草地上牛粪夹杂着青草的香味他都会感觉无比香甜。
炮火响了整整一夜13日清晨,太平门失守!
城破了!
消息像瘟疫一样在残兵中蔓延。恐慌和绝望彻底击垮了有组织的抵抗。
“团部的人早跑了!我们被丢下了!”一个士兵哭喊道。
“妈的!跟他们拼了!”
“突围!往外冲啊!”
“冲啊!”吴江原身边的一个兄弟也准备冲锋!
“冲你吗啊!”吴江原按住他的头往工事的沙土里一塞!
“妈的认我吴江原的就给我安心待着,掩体工事补一补”
更多的人像无头苍蝇般涌向太平门,随即被日军的密集火力成片扫倒。
几波冲锋被打回来几波,太平门堆积了一地的尸体。只有吴江原部建制还算完整。
“连长,大家都冲了,就咱在这里干等着,会不会不地道?”丁延年看着前方战事的焦灼问着吴江原
“抵不地道个屁?城内残兵这么多一个组织的大点的军官都没有,全部是散兵冲锋,顶个屁用,你们上去就是个死!”
这时一支教导队的部队从光华门赶来,只见领头的长官叼着旱烟,指挥着自己的士兵将太平门的散兵们召集起来回撤防御,教导队的兄弟手里竟提着几十颗日军的头颅。他将这些头颅狠狠嵌入防御工事的沙包中,像在进行一场血淋淋的祭祀。
这支部队的长官是任长发,他将太平门内还能主事的几位主官组织起来。
任长发掏出香烟一人发了根,刚想自己点一根又缓缓的放了进去,掏出烟丝开卷
“大部队……撤了。”任长发的声音干涩,“就剩我们了。是战,是降,是走……你们拿个主意。”
“我不投!”团警卫员小周梗着脖子,“让团长知道俺投了小鬼子,非扒了我的皮!”
另一位连长黄朝先却反驳道:“多少硬仗都扛下来了,我们不怕死,但不能白死!投降保住命,才好东山再起!国际上还有公约,他们总要讲点人道!”
任长发没说话,目光投向吴江原。
“老黄!”吴江原盯着他,“你看看这仗都打成啥样了?这不是打仗,这是灭种!投降能活吗?我要突围!”
“我也跟吴连长走!”小周立刻附和。
黄朝先激动起来:“你这是带着兄弟们去送死!现在南京就是个铁桶!遵守公约,我们就能活!想想他们家里的老娘和孩子!”
任长发点燃卷烟,望着城里猛吸一口,望着城内升起的浓烟。“我,是没法投了。”他指了指工事里的人头,“我准备带人进城,跟狗日的打巷战,能拖一刻是一刻。”他将一封家信递给吴江原,“你机灵,要是能出去,帮俺寄给俺娘。”
到底哪条路能活吴江原心里彻底没底了,他希望部队跟着自己找机会突围,但他知道九死一生,最后只有几个广州老兵主动跟了他。
“老黄!你答应我!照看好我这帮兄弟!”吴江原看着黄朝先。
“吴连长放心!要真是死!我也会跟他们死在一起!”
最终,队伍分成了三股:黄朝先带着大部分愿意投降的人留在了阵地;任长发带着百余名决死之士隐入了城内的街巷;吴江原则领着丁延年、小周和另外七八个决心突围的弟兄,反向扎进了已然火海一片的南京城。
他们沿路丢弃了大部分重型武器,只带着步枪和少量手榴弹。在他们身后,太平门阵地彻底被日军淹没。而那些奉命“死守”的袍泽,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为了一场早已注定失败的保卫战,画上了一个惨烈而悲壮的句号。他们的牺牲,并未换来预想中的突围时间,只成为了这座濒死之城无数悲剧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吴江原三人,以及零星跟上的几名士兵,像几滴水珠,融入了南京城破后那片绝望的海洋。他们身后的阵地上,那面残破的青天白日旗,在烈焰和浓烟中,缓缓飘落。
黄朝先带领的部队投降后被日军圈在城门西侧,附近搜捕溃的兵还有一些未能及时逃走的平民也被一同驱赶至此。日军使用铁丝、绳索,或以武力威逼,将这群手无寸铁的人们再次驱赶到太平门附近的一片空地上,人数约1300人。他们被命令蹲下或坐下,四周被荷枪实弹的日军包围。日军将投降的军官扯了出来,站在另外一片空地,有**官挨个询问姓名职务,黄朝先心里一惊,这时候只有和平民在一起活下去的几率才更大,像他们这样被挑选出来的军官,他想注定要死,他要咬咬牙望着**官腰间的配枪想着能够抢过来拼掉一两个鬼子,哪怕一个他也值了。
日本少佐军官,走到防御工事前看着夹杂着的日军头颅,他直径走到军官俘虏的队伍,拉出一名拉到防御前,问“八格牙路!这是谁干的!是谁干的?”两人对比悬殊,军官比日本少佐高出一个脑袋。少佐看他不回答,拔出佩刀,砍了军官的脚踝,军官吃痛跪下,鲜血从脚踝流出,血肉外翻,可以看到些许震裂的碎骨。
“到底是谁干的,你不说,你就死!”少佐恶狠狠的盯着军官,军官依然不说话。
少佐缓缓举起刀,作势要砍,军官愤恨着望向军官的刀,望着寒芒!他知道自己注定要死,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不怕死,而且如此英勇。
“八嘎呀路”少佐用力劈下,想将军官的头颅砍掉!“咣!”钝器击砸的声音非常刺耳!然而并没有砍掉军官的头,刀卡在了军官的眼窝与头骨中间,军官吃痛却喊不出声,少佐想要将刀拔出却怎么也拔不出,又用脚踩在军官头上踹,想将刀子踹出来,军官的眼球顺着刀子流了出来,军官吃痛一用力,刀子半截断在了他的颅骨内,他慢慢站起,用仅有的一只眼望着拿着半截短刀的少佐,少佐呆楞着,望着站起的军官,他被震慑到了,可能在日本他只是一个鱼贩?长工?或是老师?在部队里经过长期残忍的训练与啊片类药物的麻醉下他麻木了!以为自己杀人如麻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看到这个被砍进半截头的战士站了起来准备进攻!他药物过劲了!他醒了!他也怕了!战士缓缓向前血雾慢慢清润他仅有的眼睛他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奋力将少佐踹倒,向前又补了一脚。
“嘭!嘭!!”几声枪响,军官倒在了地上。日本士兵扶起倒地的少佐,少佐定了定神,收起恐惧!
望向空地的俘虏!
日军用铁丝网将人群团团围住,形成了致命的笼。这使得任何试图逃跑的行为都变得极其困难。
黄朝先愣住了,“这。。。。这是要屠杀吗?这里面可是有平民啊!他们要干什么?”
屠杀命令下达后,日军首先引爆了预先埋设的地雷。瞬间,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残肢断臂横飞,现场血肉模糊。地雷的爆炸旨在造成大规模瞬间杀伤并在人群中制造极度的恐慌和混乱。
紧接着,在地雷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去时,架设在四周的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向密集的人群进行扫射。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补杀那些在爆炸中幸存的人。
在枪声逐渐停歇后,为了彻底毁灭证据和确保无人存活,日军向尸堆浇上汽油,纵火焚烧。冲天的火焰和浓烟在太平门外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恐怖气味。
黄朝先看着现场,他呆楞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下了定神咒,其余军官也是一样面目当中没有一点表情。
焚烧之后,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进仍在冒烟、惨不忍睹的尸堆中,对任何尚有生命迹象的濒死者进行刺刀捅刺,以确保“无一活口”。
还是刚刚那个少佐走到剩余的军官身后,让他们齐齐跪下,感觉到已经心如死灰的军官们没有了一点念想,齐刷刷的跪下了,少佐拿起手枪从左至右点名一样挨个枪毙,有几个没打中致命部位,头部中了枪后倒地不停抽搐,少佐身后的士兵换上刺刀上前补刀,直至停止抽搐为止。
黄朝先跪在倒数第二的位置,夺枪反杀的想法已经被他抛出脑后,剩余的就是恐惧!极度的恐惧!由内心出发钻入骨髓的恐惧,他心里默念着一个!两个!三个!每一声枪响,他之前就有一个人倒下,快到他了嘛?他数着数着,用余光看着倒地抽搐的同胞,枪声越来越近,仿佛开枪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想站起来就跑,可他身体依然机械僵硬一动不动!“嘭!”子弹穿透了他旁边人的头骨,他看着离他最近的人倒地,恐惧渐渐消失了一点,
“终于到我了吗?不用再等待着被处决太煎熬了,终于到我了!快点死吧!十八年后。。。。不我还不想死!”黄朝先内心翻涌着。
他听见军官在他身后换弹夹的声音。这一段等待对于他来说太漫长了,缓缓的他觉得腿不僵变软了他试着倒了下去,真的就倒了下去整个人变软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里,“我死了吗?”他在想。
但他分明听到少佐上膛的声音。两句日语过后,两名士兵将他扯了起来,一个士兵甩掉他的帽子,手抓着他的头发抓稳!他知道自己还没死,大脑一片空白!
当冰冷的枪口抵上他的后脑,黄朝先身体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他不再是那个讲着“国际公约”的军官,而是一个被求生本能支配的动物。用尽全身力气嘶嚎起来,声音扭曲得不像人声:“别开枪!我知道!我知道那个把皇军脑袋塞进沙包的是谁!是任营长!任长发!他带人进城了!我能带你们找到他!我能!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不想死啊——!”
他。。对!!!!就是他!!!。。。黄朝先。。。。。他求饶了!!!
少佐转过来看看他的脸,笑嘻嘻的说“可以不杀你,但是要你身上取一样东西!你自己说!”
“手手!手给你!不是脚,脚给你!”黄朝先胡言乱语,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他觉得自己被未知的力量所操控了。
“说好手,那就是手”少佐看着他,要来旁边军官的佩刀,又让两个士兵将黄朝先按倒,手悬着,少佐一刀下去,并没砍准,砍在了手腕的关节上,少佐用脚踢他的膀子将刀拔出!
“八格牙路!不要乱动,再乱动!我一刀斩不断,下一刀就直接砍你的头!我要你自己将手举起来给我砍”
按着他的士兵走开了,黄朝先缓缓坐起,将受伤的手缓缓举起举平,闭上了眼!
“睁开眼!”少佐大喊
黄朝先吓得睁开了眼。
这次少佐没有失手,为了防止砍不准他特意往上砍了砍,一刀将黄朝先的左手连着着手肘也一起砍掉了。士兵们笑着将黄朝先的手臂踢来踢去最后踢进了火场,那只指着地图告诉吴江原只有投降才有机会的手,那个口喊“国际公约”向鬼子投降的手。
黄朝先看着少佐,现在他仿佛醒过来了,真正的自己重新掌握了身体,他想冲上去夺刀反抗可他没有力气,少佐走到最后一名军官前,将手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军官不做声麻木了,看着黄朝先笑了笑,一声枪响倒下了。至此太平门除黄朝先外全部被鬼子残忍屠杀。
